21天
【Day5】
[他的软肋 他的喜好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竟然有点开心]
这是我第一次走机场，准确地说，是第一次知道机场是要好好走，在这么多人面前走的。而我只随便一件白T套了黑马甲，背着装满复习材料的书包，身边还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妈妈。眼前呢，意料之外的大批名为粉丝的姐姐吧，还是阿姨，扛着相机，后来我知道那是炮，对着我一阵狂咔，列队两边举着印着我卡通形象的牌子还是扇子，偷摸又难掩兴奋地叫我，“小凯”。
我有点恍惚，人太多了，当然比起后来这算少的了，但仍然给我一种“我是谁，我在哪，我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”的感觉。我下意识地抓紧妈妈，自欺欺人觉得我是要保护她的，毕竟我都快比她高了，但事实上我知道我很不安，不过就是去趟广州录节目而已，这是干什么呢，欢迎不用这么大阵仗吧。
我诚惶诚恐地接下粉丝递的信交给妈妈，问小马哥，“王源到了吧？”
“嗯。”
“也这样？”
“……哪样？”
“这么多人啊。”
“啊，应该差不多吧我也没问黄锐，我这不和你在一起呢嘛。”
也是，我想了想，又问，“那千玺呢？”
“千玺？我不知……啊，也到了好像。”
“一个人？”
“是吧，我听黄锐说他爸想让他锻炼锻炼，就让他一个人飞，不过他们接到他了的，也在这。”
我停了一小步，不过明显小马哥没察觉，推着我继续往前。我看了看周围，左边是妈妈，右边是马骏，忽然觉得胸口很闷，连刘海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黏腻。
“胆子真大。”我说。
“是啊，他爸胆子真是大。”
“我是说千……诶妈！”
我扶了踉跄的妈妈一把，没来得及后怕就被人流拥着出了机场，看到停在那儿的保姆车。我又停了下来，就看着那辆车，这回小马哥没推动我。
“怎么停了？”
我微微回头用余光扫着还未散去的粉丝，又扫过也在我身边等着的妈妈。我握了握拳头，把妈妈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。
“妈，下次别陪我飞了，我一个人就行。”
——
上车以后，我照例塞上耳机靠着窗，刚才的躁动不安已随着音乐渐渐平息，可当下的场景却平白生出些熟悉感来。我看了看前头的司机和小马哥，又看了看后视镜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脸。
啊，想起来了。
是上次去北京的时候。
那一次不是我第一次去北京，小时候参加比赛去过一次，回来还发了微博信誓旦旦地说，北京我会再回来的这样的话。没想到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，身边多了一个人，而北京这里，还多了一个来接我的人。
那天出机场的心情是兴奋大大盖过了不安的，因为目的是来集训，没什么粉丝知道，很顺畅。至于兴奋，我也还好，王源比我兴奋，一路一直到出了机场整个人都还咋咋呼呼的。而我望向四周，路人拖着行李箱来来往往，车辆一字排开招揽着人，和当年比固然有些变化，但也不大。
我说不清彼时是什么感觉，大抵是有些不敢相信。
因为我没想到，我真的回来了，我真的能回来。
我也没想到千玺会来接我，呃，接我们吧。
小马哥说的时候我还不信，迈着腿走在最前伸手就要拦车，直到右前方“哗啦”一声车门拉开，探出一个刘海中间隐隐留着条缝的脑袋，手里拿着手机冲我们招手。我大概是一脸懵逼地走过去的吧，走到他面前了还怀疑自己是眼花了，而他笑得少有的开心。
“快上来快上来。”
然后我就看见王源风一般地钻了进去嘴里还嚎着“小千千——”。
……我不是走在最前面的吗？
我撇撇嘴，手往后一勾脱了书包抱在胸前上了车。而后我发现王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千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，而是老老实实地坐着还微微向前倾，笑得和花儿似的，说，“叔叔好。”
卧槽……
我愣愣地瞅了眼前面的人，戴着眼镜，侧脸还真有点像。
“叔……叔叔好。”
“你们好你们好。”
我没来由地开始犯紧张，握紧了书包带扭头去看千玺，他正看着前面呢，也不知是感应到什么，下一秒就坐直了身体越过王源向我看过来，抿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，把我也带得笑了起来。
奇怪，他今天怎么这么开心。
我定了定神，小心翼翼地说着客套话，“麻烦叔叔了，还特地来接我们。”
叔叔泛起微笑，和千玺一样淡淡的，“不麻烦，你们都是千玺的朋友，又是头回来，我来接一下你们爸妈也放心。”
“啊……谢谢叔叔。”
我抱着书包，忽然觉得……我有点怕他爸，真是莫名其妙。
“诶爸，我晚上住酒店不回去了。”
千玺扒在他爸的座椅后背上说，王源一下就冒星星眼了，“真的啊？”
“嗯啊。”
他爸爸瞄了眼后视镜，忍俊不禁的样子，“行，那要不要回家拿衣服？”
“不用不用，舞社有。”
“好。”
王源更兴奋了，而我想了又想，还是没忍住，伸长手臂戳了他一下。
“？”
“住酒店没关系吗，总觉得很不好意思……”
“没关系啊，”他眨眨眼睛，“没事儿啦，你们难得来一次嘛。”
“就是！”
我斜了眼王源，“你就不能客气一下？”
他一脸你有毛病的看着我，“谁上次和我说千玺为什么总是那么客气客气客气，我还想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呢？！”
“……”
千玺爸爸在前面听得直发笑，笑得我脸上一阵麻，烧得慌。而易烊千玺没说话，就那么笑笑地看着我，看了一会儿又低头和王源一起打游戏。
……丫王源我怎么这么想揍你呢。
——
集训地点是在嘉禾，我听千玺说起过这个名字，但下车进去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，是和重庆的公司完全不一样的地方。本来就不多的兴奋雀跃彻底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汩汩往外冒的惴惴不安。
千玺走在前面，轻车熟路地领着，偶尔低头瞄瞄手机都能避过一根墙柱一扇门，熟悉得好像闭着眼睛走都没什么问题。路上碰到的人也是，哥哥啊姐姐啊，都和他打招呼，他也还是那样，和招财猫似的冲他们笑出卧蚕。穿过休息室的时候，有两个姐姐嬉笑着推了玻璃门走出来，一个扎着麻花辫，一个扎着包子头，见到千玺就上前来。麻花姐姐揉千玺的脑袋，包子姐姐掐千玺的脸。
“千玺妹妹！”
“诶我们千玺妹妹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……”
……
千玺……妹……妹妹？
我整个脑子都卧槽了，当然卧槽的重点更在于，易烊千玺好不容易从包子姐姐的手里挣脱出来揉着脸的时候，不是维持着面瘫脸，而是轻微晃了晃身子，用软糯的声音说，“哎求你们别乱叫了，我朋友在呢……”
卧……槽……
他是在干嘛……撒……娇……吗……他居然会撒娇？！
没过一会儿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也加入了他们，说说笑笑，摸摸千玺的头，扯扯麻花姐姐的辫子，揪揪包子姐姐的包子。
亲密无间，一时无两。
我看着他们，看着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易烊千玺，完全说不出话。
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重庆见过他现在的样子，现在这般游刃有余，轻松自在的样子。因为现在在嘉禾的我，就和在重庆的他一样，到了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世界，感受着与我无关的热闹。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，他在里面，我在外面，他或许会出来，而我却进不去。换做是重庆，那便是反之亦然的情况。
我终于感同身受。
可是我根本不用害怕什么，这里没有会给我塞什么字条的人。而他呢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遭遇到那些的时候，他身边亲近的人一个都没有，比起王源，我又算得上什么亲近呢，他谁都不会说的。那他是怎么想的，他会不会怕。
“你是，小凯？”
“？”
我正愣神呢，那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跟前了。
千玺在他身边给我介绍，“这是Bobo老师，负责我们集训的人。”
“啊老师好，我叫王俊凯。”
“我知道我知道，嘶，真人看着也没那么……哎哟！”
千玺貌似……拧了他一把？
“……？？？”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我是说你真人很帅啊嗯真的。好了好了，进来训练！”
……我才不信，噢帅我是信的。
我放下书包，一把抓住千玺，“喂千玺，老师是想说什么？”
他绕着耳机线把手机放我包上，“就，说你帅啊，说你真人比视频里的好看。我能放你包里吗？”
“好，那你刚才掐他干嘛？”
“……我哪有掐他，你看错了……”
“你少来我都看见了。”
“……诶训练了训练了，快走。”
“你还没回答我呢……”
“……我老师很凶的哦，太磨叽会被骂的。”
“……噢，那走吧。”
——
易烊千玺绝对没和我说实话。
在Bobo老师第三次笑笑地朝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说不错，而我正尴尬地劈着叉停在半中间下不去的时候，我这样想。
休息时间我拎着矿泉水跟上千玺走到后面，“Bobo老师说的不错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“就是……夸你的意思吧。”
“我都没劈下去他夸我干什么？”
千玺喝了口水，鼓着嘴摇头，“我也没劈下去，我没劈下去的高度还比你多，所以他夸你。”
“是吗，不是，我觉得他笑得好诡异……诶你别笑啊我说真的。”
他差点就喷水，“我老师就一逗逼，你别紧张，他说不错就真的不错的。”
我靠在栏杆上，眯着眼看他，“刚刚你不是说他很凶来着？”
“呃……我有吗？”
……又来？！
“你总不能说我还听错了吧？”
“……诶等等，好像是我手机响了，我手机呢？”
“我包里啊。”
“噢对。”他翻着我的包，拿了手机边说边走了出去，“我接个电话哈，喂……”
搞半天我半句实话都没问出来……
我捏了捏喝空的矿泉水瓶，走到垃圾桶旁边去扔，王源正坐在沙发上和助教哥哥聊些有的没的，千玺又在打电话，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，就迈开了脚步四处乱逛。
嘉禾的舞房有很多，有大有小，外墙偶尔几个拐角处会挂着LED屏放宣传片。我一间一间地走，每一间的舞种似乎都不一样，不过我分得不是很清楚，只能通过在玻璃门上贴着的课程表来分辨，有些我耳熟能详，有些我听都没听过。
我在一间舞房门口停了下来，镜子里可以看到麻花姐姐，啊是小余姐，千玺刚才介绍过。她站在最前，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，分解开来跳。
她的后面站着一排又一排的人，有男有女，还有小孩子，他们都跟着她，一步一步地慢慢比划，脸上有汗，有疲惫，衣服都黏黏地贴在背上。然后我看到她走到旁边，开了音乐后又折返回原地，手比着“3……2……1……”，一拍掌，鼓点“砰砰砰”地响起，每个人都开始用力地舞动，肩、胸口、胯一直到腿，各个关节。
这时哪里还有什么疲惫啊，每个人脸上所爆发出来的，都是光芒和力量。
我看得呆了。
这就是他学舞的地方吗。
原来竟是这样的吗。
这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，或者说我不曾想象过，因为我想象不出来。在我记忆里，舞蹈对我而言，只有那年在练习室里被压韧带压到哭的痛苦，还有在那样的境地之下还要被拍下来的羞辱。我那时特别恨，为什么要学舞蹈，我只想唱歌为什么要学这个，我感受不到它能像音乐一样能带给我前进下去的勇气和动力。
然而现在不一样了。
音乐的鼓点砸在地板上也砸在我的心上，舞房里的人的动作，或许参差不齐吧，但却有一种奇异的凝聚感，把我浑身的血液都凝聚在胸前，“咕噜咕噜”地沸腾，“咚咚咚”地跳，像是沉睡已久的火山蠢蠢欲动，就要喷薄而出。
忽而有一个声音在问。
“想跳舞吗？”
“嗯，”我很用力地点头，“想。”
随即一愣，回头，“……老师？”
Bobo老师拍拍我的肩随意搭着，“哎，以前千玺啊就和那个小孩儿一样，喏最前面那个看到没有，小小的。他爸妈呢，领着他过来，他也不说话，就在舞房外面巴巴地看，看了好久。然后我也问他，‘想跳舞吗’，他也说，‘想’，就和你刚才一样，一模一样。”
我看向那个小孩儿，虽然偶尔跟不太上，但头毛却是飞得很有节奏感，和第一次见到千玺时候他那个西瓜头确实很像。
所以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吗……
我愣了好久，不知说什么。
“我……”
“哈哈你怎么了，你不错的啊。”
“……真不错吗？”
“是啊，柔韧度挺好。你知道吗千玺韧带可硬了，当初压的时候嘴唇都咬破了也愣是没哭……”
……我就知道。
我讪讪笑了一下，“那他比我强，我以前哭得……啊，不忍直视吧真的。”
Bobo老师上下瞟了我两眼，又笑，“嗯……不错。”
“……啊？！”
不是，到底不错是什么意思啊？！
他顾自说下去，“5月初我们要参加一个比赛，挺大的，你们没法常来北京系统训练，多看看视频也有好处，到时候会传到网上，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关注一下。”
“嗯好……诶？这个比赛，千玺有上吗？”
“有啊，他没说吗？”
我摇头。
“啊……可能是怕说了耽误你们后面的行程吧，不过时间还早，不是很赶，没关系。”他虚虚靠在门上又上下打量着我，“诶我真的觉得看你本人挺聪明的啊。”
什么……意思……
我前后想了想，恍悟。
“所以……千玺是在你面前说我傻的吗？”
Bobo老师立马摆手要开溜，“诶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说，5分钟后训练哈。”
……
我哪儿傻了？
——
我是真的想问他的，不过完全找不到机会。千玺打完电话回来之后，周身的气场都变得不对，一早上的春风拂面都被吹散了，现在好像是要刮起沙尘暴的前奏，我也就把心心念念要问的问题给抛了，只问他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他仿佛又缩回了壳里，慢了好一个半拍才慢慢地摇头，“没事儿。”
傻子才信呢我又不傻，我皱眉看着他，不说话。
他看我冷了脸，只好说，“诶真没事儿，先训练吧，老师看过来了。”
我没办法，只能等着过会儿再问，不过其实他打死不说我也还是没办法。
事实证明我是对的。
一直到一起回酒店吃完饭洗完澡，我们三个坐在一张床上，他还是神色郁郁，总带着股心神不宁。他刀枪不入的，我连开口都不知道怎么开了，就边扔着枕头玩儿边自己琢磨，他一向很淡定的嘛，能有什么事会让他这样呢，就只有家里了吧，那还住什么酒店啊……
“千……”
“你们不睡吗？我睡哪？”千玺按灭了手机半跪在床上。
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，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也忘了答他。
王源在床上跳，“当然睡中间啊。”
我一个枕头砸过去，“别跳了嘿，不累啊你。”
千玺已经爬上床，王源也安静下来在他旁边躺着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，他应得兴致缺缺，但确实在听。我也在他身边躺下，伸手去够开关。
“我关灯了啊。”
“啪”地一片黑暗压下来，我看着天花板适应着光线，脑子里还是想着那问题，他怎么了呢。
半晌过后，身边已有均匀的呼吸声，离我不远，也不近，所以是王源的。我转头想看看千玺睡着了没有，他恰好转过身来，手里还拿着堪堪灭了光的手机。
“你还没睡？”
“你还没睡？”
……
黑暗里异口同声的气声怎么听怎么诡异，我闭嘴了，看着他等着他开口。
“……我睡不着。”
“……是不是家里有事？”
“嗯……楠楠发烧了，我妈说完以后也没再打电话给我，就挺担心的。我想回去看一眼，可是……”
我瞪大眼睛，用手肘撑起身体面对着他，“那就回去啊还等什么，走吧。”
我轻手轻脚下了床，下到一半就被拉住。
“你起来干嘛？”
他眼睛亮亮的，带着点困乏的水光。
“当然是和你一起回去啊废话。”
“你疯了吧，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陪我干嘛呀。”
啧，我在他眼里怎么不是傻就是疯呢？！
“大半夜的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啊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好了快穿衣服，动静小点我们溜出去。”
“……好吧，诶你等等我留个字条。”
于是初春的午夜，我和易烊千玺，后来的人气组合队长和成员，套了衬衫抱着手臂打着激灵，极其怂地在北京的建外SOHO游荡。
“千玺……我们怎么回家啊？”
我咬牙放下互相取暖的左右手，任凭鸡皮疙瘩一颗一颗地爬起来，声音都在发颤，也没意识到我话里直接把他家说成了我们家。而他从酒店出来开始，逮着机会就瞪着我，他本来表情就不多，那眼睛里又加了几分气恼和别的一些什么，看得我都不敢看他了。
他走在前面，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前照着路，“你跟着我就是了，我知道一条近道，从那儿回去能快些。”说着又停下来，走过来拉我，“你冷不冷啊。”
“冷什么，”我梗着脖子，“不冷。”
他碰碰我的手，凉的，又瞪我。
“要不我们跑吧，跑起来就不冷了。”
“跑？”
“跑啦。”
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拉着我开跑，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，耳朵是冰的，脸也是冰的，只有交握的手是热的。
跑着跑着我都不知道跑到哪儿了，总觉得眼前荒草丛生，手机随便一照就能照出个魂来。我强制停止脑内的脑补，问他，“这哪啊？”
“嘉禾后面的小路，”他走到一排护栏前面，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，“穿过去再走一段儿，前面就是大路，离我家就不远啦。”
“穿……穿过去？”
“是啊，看着哈。”
易烊千玺侧着身先迈了一条腿跨到护栏的那一边，剩下的半边身体蜷了起来，低下头卡了一下，又埋得低了点钻了过去，在原地蹦跶。
……这都行？！
“你就像我这样，缩起来钻过来就行，应该能过得来吧……”
他一只手握着栏杆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照光，巴巴地看着我，Bobo老师早上告诉我的那个画面一下就现了出来。
——想跳舞吗。
——想。
我晃了晃神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
我走过去，想着我俩除了身高上的差距其他也没差多少，便试着也先伸了右腿到那边，结果……
卡……卡……卡住了……擦？！
“呃……”
“不许笑！”
“……我没笑……”
“……我腿长不能怪我！”
“……噢。”
……你憋笑能憋得不这么明显吗易烊千玺？！
我气死了，手一撑开始往上爬，爬到最上面翻身用脚蹬着向下，看着差不多了往下一跳，脚底缓冲的酥麻消失之后，我拍拍衣服站起来，易烊千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。
“你……你会翻墙啊……”
“嘁，这就是腿长的优势好吗。”
我心情大好，跳到他身前虚比了比身高，他脸就垮了，嫌弃地瞪我，“我也会长高的好吗，我刚过来的时候都有点卡，没准儿明天就过不来了。”
说完转身就往前走，关了手机的灯，前面已经能看得到光了，昏昏黄黄的，把他的影子越拉越长。
我小跑着跟上去，“诶我都没问你，你经常走这小路啊？”
“是啊，我经常穿过来就像刚才那样，回家近嘛，偶尔我爸妈没空接我的时候我就自己这么走……”
“乌漆墨黑的你还真敢啊……”
“这有什么，有一次我还在那边那个滑梯上睡到凌晨呢，你看到没，就那儿……”
“……Are U kidding me？……”
他摇摇食指，“Nonono kidding……那天我爸实在是太晚了，我也太累了就搁那儿等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，然后他开车就这么绕啊绕，把我抱上车时候没骂我，回家了和我妈一起开骂哈哈哈……”
“活该……诶我有时候真的觉得，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害怕啊……”
“没有啊……后来想想是挺可怕的啦，可是当时是真的很累，没来得及怕就睡过去了……”
“……并不想说你……”
“诶你还冷吗……”
“不冷，热死了现在……”
“真的假的……”
“真的啊，不信你摸……”
……
到千玺家的时候已经几近凌晨一点半，他拿着钥匙开门，我站在旁边等。
他边开边嘟囔，“一会儿不是我妈被我吓死就是我被她骂死……”
我靠在墙上，觉着好笑，“怕什么，反正天塌下来都没事……”
“这和天塌下来什么关系？”
“因为我比你高啊，我顶着呗。”
我发现一提身高他就炸毛，哼哼唧唧的，“……明天开始我天天喝牛奶，一日三餐的喝，总有一天会比你高……”
“是今天了好吗，诶你开门怎么开这么半天，不会走错了吧……”
“怎么可能……呃，我拿错钥匙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咔哒”，门从里面开了出来，只见千玺妈妈拿着手电筒，千玺爸爸在旁边拿着一根很粗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。
……
我俩怂怂地对视一眼。
完了……我觉得我靠谱队长的形象要破灭了。
——
破灭了多少我不确定，因为时间太晚，初衷又是为了楠楠，我和千玺不轻不重地被数落了一通，我属于不重的那部分，他属于不轻的那部分，之后看完楠楠安了心就被叔叔阿姨打发去睡。
我先退了出来，他正关灯，掩着楠楠房间的门。
“你房间在哪？”
“你面前那一间推进去就是。”
“噢，我进去了啊。”
“嗯……诶诶不是你等等！”
然而我已经推了进去，开门带起的风掀起他房间的窗帘，飘荡进窗外的光。我借着光环顾着他的房间，一眼就看到他的床，很大，上面有很多东西，放得很整齐，不过看不清是什么，黑乎乎的。我走得近了些，也不记得去找开关，径直开了手机来照，光一打，视野一亮，而后我……
？？？！！！
“我的……天……哪……”
床上全是玩偶娃娃，什么动物都有，长颈鹿、狗、熊、羊、兔子……等等，还有一只粉色的Ki……Kitty喵……
这视觉效果太震撼我需要缓缓……
“啊……我叫你等一下了嘛……”
他拖着脚步去开了桌上的小台灯，一副生无可恋脸坐在桌子上用双手托着，过都不敢过来，腿就那么搭在椅子上。
我呆了会儿，伸手按了按他的床，问，“我能坐吗？”
“……坐吧。”
我坐了下去，还颠了几下，特别软，伸手捞过一只熊，看看它的脸，再把脸面朝他晃晃。
“你喜欢玩偶啊？”
“嗯……”脸憋得通红，就差没冒烟。
“那你怎么不早说啊？”
“……哈？！”
我捏着熊的耳朵三百六七百二地让他在我腿上旋转空翻，“早知道你喜欢这个，上次圣诞节就给你寄娃娃了……”
他愣了会儿，眼神怔忪。
“……你不觉得奇怪吗，就，我喜欢娃娃这件事……”
“还好吧……”
“真的吗？”
“呃……好吧还是有一点。”
“……”
“诶不过，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夹娃娃很厉害啊，我能夹五个的！”
“怎么可能……我每次去能夹一个就不错了。”
“真的！我教你啊，”我放下熊，想想又补了一句，“叫我大哥我就教你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什么为什么，我本来就比你大好不好……”
“……不要。”
“……”
你敢拒绝得再直接一点吗喂。
说完他就站起来把凳子搬到橱子前面，站在上面，伸长手去打开最上面的柜门。
我也站起来在他后面看着，“你干嘛？”
“给你拿床被子去躺一会儿吧，啊我妈真是……非要放那——么高……”
“哪一床啊？蓝色的吗？”
他拼命往上伸扯住一个角，重心都向后仰了，“是……啊。”
“哎你下来下来，我上去。”
我单脚站到椅子上，手在他腰侧撑了一把想保持平衡，而他猛地一缩，整个人向旁边倒。我吓一跳，一边抓住他的手一边抓住他腰侧的衣服想让他回来，结果他没回来不说，那床被子也被一并扯了下来盖在我头上，视线忽然被这么挡住，我一慌，就想着千玺不会摔下去了吧，手胡乱扯着被子也没扯开，反倒摸到了刚才他衣服的布料，我伸手揽过去，应该是摸到了他的腰，他又躲又扭的，还发出闷闷的笑声。
“哈哈哈……你别，你别碰我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“我都看不见你好不好……诶你别乱动！要摔了啦！”
“哈哈哈……哈哈……”
等我终于掀开被子重见天日，他和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下去，坐地上笑得爬不起来。
我裹着被子披在身后，和超人似的蹲在他面前，默默地等他笑停下来，整整等了有五分钟。
“千总你什么情况……”
他揉了揉大概是笑得发酸的肚子，喘着气，“我怕痒啊，就腰那一块儿特别怕，别人一碰我我就不行了。”
“……你怕痒啊？！”
“是啊，不过你先别告诉王源儿啊，等会儿你俩一起来我就疯了……”
我一愣，“……他不知道？”
“不知道啊。”
“那他知道你喜欢娃娃吗？”我又问。
“这事儿……等他自己发现吧，我才不说呢，要不是你今天陪我回家看楠楠，我一定……不是，你笑什么？”
“……我笑了吗。”
“你笑了。”
“没有你看错了……”
“你俩虎牙那么尖我又不瞎……”
“反正你看错了……诶？什么声音？”
“……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。”
“……谁的？”
他指指我。
“……”
我一把扯掉被子滚成一团压在肚子上试图把那声音盖下去，他又开始哈哈地笑。
……我怒瞪他。
“好好好我不笑了哈哈哈……咳，你还睡吗，快三点了。”
“睡不着了，明天飞机上睡好了，你睡吗？”
他摇头，“诶对了，家里还有剩糍粑，我去热热给你吃吧，你不是饿了吗。”
“糍粑？”
“嗯，我老家的特产，很好吃的，走吧走吧……”
“把你爸妈吵醒了怎么办……”
“没事儿，就说是老鼠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——
于是凌晨三点，我和千玺真的就像老鼠一样潜进了他家厨房。
其实我挺喜欢厨房的，在家时候放了学，总会在妈妈旁边给她打下手，切菜，打蛋。我特别喜欢听这两种声音，菜刀和砧板之间，筷子和碗沿之间，钝钝的和清脆的，多少都能给家里带上几分万家灯火的温度。我也常趁着这个时候和妈妈讲学校里的事，讲在公司的训练进度，偶尔也幻想一下还没有成形的未来。伴着呲啦作响的油锅和锅铲翻炒腾腾升起的香味，即便我仅仅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什么都不做，也能觉得一切充满希望，只不过也许会有点漫长。
现在也是这样。
千玺只打开了抽油烟机的顶灯，暖黄的光晕只映出他一人的影子。我站在一边看着他，看着他极轻地把糍粑切成块，动静很小，几乎听不见。而后开了电磁炉烧开水，再把糍粑放在盘子里放进去，盖上盖子就站那儿等，一动不动。期间就说了一句“马上就好了”，而我也只“噢”了一声。
我发四我没有把他当成妈妈，然而我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，毕竟原本我不是能忍受这样莫名其妙就安静下来的人，而我现在竟也一动不动地就这么随着他安静下来，看着他放空，也没觉得有多难受。
他在想什么呢。
他放空的那个世界里有什么呢。
“你想什么呢？”
他好似大梦初醒般开了口。
“我在想……”
我在想你在想什么。
“我在想我们说点什么……”
“好啊。”他手撑着台子，微微侧过了点身。
“嗯……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楠楠？”
他愣了愣，眼珠胡乱动着，然后笑了出来，“因为可爱啊。”
“那娃娃呢？”
“娃娃啊……因为和我弟弟一样可爱，当然还是我弟弟更可爱。”
“那跳舞呢，为什么喜欢跳舞？”
“……”
他脸色猛地变了，很细微。
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锅，糍粑还没好，转回来的时候带着些烦躁，下一秒又忽地变得有些狡黠。
“那你为什么喜欢海贼王？”
我没想到他突然会问我，一时都忘了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
“……因为路飞很勇敢，很热血，很……”
“帅？”
“对，帅。”
“那周杰伦呢？”
“他当然更帅了，有才华会写歌……”
“那唱歌呢，为什么喜欢唱歌？”
“唱……”
他正看着我，没什么表情，却看得我心头一跳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们就这样都没有出声，直到锅里面沸腾的水噗噜噗噜地响起来，才打破这种奇奇怪怪的气氛。
他转头去关电磁炉，垫着毛巾拿出糍粑，金金亮亮的，冒着热气。他拿了筷子把盘子递到我面前，我咽了口口水刚要接过来他又缩了回去。
“等等啊我吹一下，有点烫……呼……呼……”
……拜托我又不是楠楠……
不过他吹气的姿势可真有意思，腮帮子鼓得特别大特别饱满，还非要一口气吹到底再换气，就和……就和大猩猩似的。
“噗嗤。”
“……你又笑什么？”
“没没没，你继续你继续……”
他怪怪地瞟我一眼，又吹了几个来回，“可以吃啦。”
我夹了一块，抬头看了眼他满是期待的脸，又放了下来。
“千玺……”
“？”
“关于刚才那个问题，
“我告诉你……”
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你为什么喜欢跳舞，我就为什么喜欢唱歌。”
——
“到了小凯，下车了。”
“噢。”我摘掉耳机下了车，天色黑得如墨，酒店大堂还是亮堂堂的，旋转门停在那里，没什么人进出。
“几点了？”我问小马哥。
“快12点了，估计他们睡了吧。”
我顺着旋转门进去，直接往电梯那儿走，“他俩凑一起怎么可能这么早，肯定会等我的……”
“我不信咯，要不要赌？”
“叮——”，电梯到了，我走进去，按下楼层。拿了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去，一个小时前我发到三人群里的“等我啊你俩”到现在也没提示回复的信息。
哼。
我盯着渐渐上升的楼层数，“赌就赌。”
……
而当小马哥笑得特别贱地推开王源的房间又推开千玺的房间之后，除了上面那六个点之外我找不到其他标点符号能形容我的表情。
真是……一个比一个没义气，一个比一个睡得死。
尤其易烊千玺。
抱着书包就这么睡了，衣服没换，被子也不盖，一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模样。我过去想把他的包拿走，好歹换一个抱枕塞进去，毕竟书包怎么说也比抱枕要脏。哪知道刚扯出包带一部分，他就马上抱得死紧，整个身子蜷在一起，眉头也越皱越深，本来想把他喊醒的念头生生给止住了。
我知道这代表什么，班上女生所热衷的心理测试我也看过几眼，其中有一条说的就是这个——“喜欢抱着东西睡觉，蜷缩”——极度缺乏安全感，心防太重。
所以我自然也清楚，那晚我问他的问题他给出的答案并不是全部，一个人的好恶总不会无缘无故，即便是简简单单的可爱和帅也一定有理由，一切总有个开始。
只不过这个开始，他没说，我也没说。
我不再尝试拿走他的包，只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腿，想想坐床上肯定会把他弄醒，索性就坐在地上。
我斜靠在床沿休息，他的呼吸轻轻浅浅的钻入我耳朵，我便转头去看他，看着看着发觉他好像有些变化。眼睛闭着看不出什么来，鼻子似乎高了点，嘴唇边上冒出些细细小小的绒毛，隐隐的青色。他依旧睡得很沉静，静得像冬日埋在窝里怎么叫也叫不醒的猫。
诶？猫？
我想了想，调出手机相机，站起来放轻了身体坐到他身边，找好角度调整姿势调整表情，对焦，笑。
“咔嚓”。
“唔……你干嘛呢？”
“猫”眼睁开一条缝。
“……你醒了？”
“唔，还是困……你干嘛呢？”
“偷拍啊。”
我笑。
他迟缓地眨了两下眼睛，迟缓地应了声“噢……”，眼睛又闭上睡了过去。
“……喂，把包放下好好睡啦。”
我摇摇他，他没反应。我又试着去拿他的包，这次倒拿得很轻松，不过抱枕一碰到他的手他就捞了过去，活像追到了毛线球就把它按在爪子底下生怕被抢走的猫。
……我还能说什么。
我把被子拉到他胸口，关灯关门退了出来，靠在门边把偷拍的合照发了微博，评论也懒得看就收回口袋。
“哎。”
——
知道你是怕痒的娃娃控弟控又怎么样。
如果偷拍能拍得到你心底的声音就好了，我是真的很想听。
PS：可能也许大概应该是最甜的流水账的一天……？
提前新年快乐~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