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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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Day9】

 

[我以为的 不是我以为的]

 

 

毕业季是什么样子的?

 

通宵?聚餐?压马路?好像都和我没什么关系。

 

至多好好补了三天的觉再花一天的功夫把复习资料扔进历史,然后就投进新单曲的练唱和编舞视频的自学中。就连毕业照也没法好好拿,因为已经是一出家门没几步就会被人认出来围上来的光景。当然这还算好的,蹲点的,跟踪的,我就不说了。

 

几乎每天都要在楼上望一望楼下有没有可疑的粉丝,出门和那什么分子一样戴着帽子裹着口罩,大夏天的,分明是此地无银,偏又别无他法。可是如果有那么一天难得清净了,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莫名的失落,也会一点一点地蚕食我的心情。

 

大抵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,有的时候嫌烦,没有了又想要。痛并快乐着虽然矫情,但谁说没有道理呢。

 

就像期间我参加的一个通告,被保镖簇拥着出了人群上了台,多酷炫狂拽光芒万丈啊,即便我依旧讨厌拥挤到令人窒息的空气。而当我站在露天台的中央,只有我一个人,看到台下几乎是统一的蓝色的时候,我就有点发懵。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饱含热泪,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整齐划一地去唱和那首充满遗憾和原谅的歌,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,到最后,竟然也热泪盈眶,毕竟当年唱那首歌的时候,我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
 

之后结束回去一想,大概还是被现场气氛给带的。何况那些不能陪我走到的最后,和曾经走失的路口,都是我切身经历过的事情,只是我懒得去想。

 

我也不去想。

 

想了又有什么用,既改变不了他们的决定,也改变不了我的选择。决定是一瞬间的,选择也是一刹那的。我感受不到他们的纠结,他们也理解不了我的执意。

 

那还能怎样呢,就只能像毕业典礼那样,在大合照时说了茄子笑出牙,结束后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,把没来得及体会的悲欢离合全部留给匆匆那年,今后再想起来也只是一个名字,也许还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的那种。

 

比如。

 

“诶,你记得小伍吗?”

 

专程给我捎毕业照的陈婧在形象全无地嚼烤鱿鱼。

 

“……谁?”

 

我没反应过来,伸手到大排档老板柜台的纸筒里抽了张纸递给她。

 

“和你同期的练习生呀,伍禾胤,后来走了的那个。”

 

“噢……怎么了?”

 

“他也考上八中了,以后说不定你俩能见到。啧,说起来也真是好久不见了噢。”

 

“……说得好像你和他很熟似的。”

 

“我说你们嘛。”

 

“嗯……”我想了想,掰指头粗略算了算,“是好久不见了。”

 

然后就飘来一股味道,很熟悉。我转头一看,果然是小马哥拎着一个打包盒进来了。

 

“喏。我去停车,你注意点时间昂。”

 

“嗯知道。”

 

我拆了袋子拆了筷子,香菜和酱料铺在上面,拨开来就是黑乎乎的本尊。

 

然后陈婧就瞪圆了眼睛看我,“你你你……什么时候接受臭豆腐的?”

 

“昂?”我“呲溜”一口,还有点烫,“噢,上次录快本,千玺带我去吃了一次,觉得还不错,刚刚看到有卖,突然想吃,就是不知道正不正宗。”

 

她杵着筷子,觊觎着我的臭豆腐,摇头“啧啧”,“真是难得啊,你以前明明碰都不碰,看到都绕道走的,我们都说好吃你就是不吃。”

 

“……以前?”

 

以前。

 

那次的长沙,不是我一个人去的,还有几个同期的哥哥,也包括陈婧提到的小伍。那时比赛结束,也去了小吃街,只是路过同样的臭豆腐摊子,我受不了就想走,他们也没劝说什么,就这么走了,到最后吃了什么我也没印象,只记得那次回重庆之后,他们就走得彻底。

 

我笑了下,“你也说是以前了,人是会变的。”

 

“我去……你一定要这么深沉吗,好像很有故事一样的。”

 

“有什么故事,我又不姓董。”

 

“……哈?”

 

“董小姐啊,”我唱,“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——”

 

她抖了三抖,“还能再冷点吗?”

 

冷?

 

我笑得更开,“你是不认识千玺,他可喜欢冷笑话,他说的那些啊能把你冻成北极熊哈哈。”

 

她静了一会儿,若有所思地看着我,欲言又止。

 

我就有点发毛,“……干嘛啊?”

 

“没啊,就我觉得吧,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挺说不准的哈。当初你俩那——么不熟,现在千玺来千玺去的,看着还挺喜欢他的?”

 

我点点头,“喜欢啊,他这个人很有意思,你要是认识你也会喜欢。”

 

说完我就愣了,这话未免接得有点太顺口,抬头又补了一句,“噢,不是男女的那种喜欢,你别乱脑补啊。”

 

她甩我一白眼,“嘁,并不想和你们大明星有什么关系好吗。”她顿了顿,又说,“不过我觉得,他好像,也挺有故事的………”

 

我没意义地拨了几下臭豆腐,把不辣的辣椒拨开,“故事?什么故事?”

 

“就那什么……飞什么少年,诶你满足一下我的八卦欲呗?”

 

飞炫少年……

 

“……你想问什么?”

 

“为什么退出啊,为什么没出国啊,噢还有好久不见……”

 

“好久不见怎么了?”

 

我觉得我问得挺平静的,可她却好像被我吓到。我就又问了遍。

 

“怎么了他那首live,有什么问题?”

 

然后她讪讪地拿出手机点了几下,放到我面前。

 

“前队友发微博说好久不见,然后粉丝就都说千玺的好久不见是唱给前……队友……的……你,没事吧?”

 

我直接抽过手机,点开那微博。

 

底下的评论转发一堆的欢迎怀念,当然也少不了用好久不见的歌词刷屏的。我看了眼那人发的自拍,看了眼那人的ID,和我相同的姓氏莫名就有点碍眼。想要退出去时候又顺手点开他艾特的千玺,微博里没有动静,关注列表也没有动静。

 

还好,还好。

……

我在庆幸什么?

 

“没事。”

 

我把手机还给她,自己的手机就响了,微信群里是他发来的消息。

 

“你们下了飞机直接过来嘉禾吧,我有点事儿,不去机场了,路上小心。”

 

噢。

 

对,一会儿要飞北京。

 

我看了眼时间,抓起口罩要走。

 

“诶诶诶,你不吃啦?”

 

她指着还有小半碗的臭豆腐。

 

我看了眼,把口罩绳子挂耳朵上,“不吃了,赶时间。”

 

 

而且一点都不正宗。

 

——

 

说实话,关于他选的这首live,我确实以为是唱给我的,谁让主页君没事剪的MV总能让人引起无限遐想。

 

在我彻底闭关期间还抽空点开来看的当时,我正吃着妈妈给拌的水果沙拉,叼着块苹果咽不下去哐当一声掉进盘子里的傻逼形象,屏幕里坐在高脚凳前深情款款的他,和映出来目光呆滞的我形成的鲜明对比,我记忆深刻得很。

 

当然更深刻的,像刀子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的,是他的声音。

 

他变了。

几乎在一夜之间厚积薄发。

 

像弄堂里上了年纪还散发出木香的唱片机,又像小教堂唱诗班配的大提琴和横笛,低沉清澈,流过一条条干涸的沟渠,治愈可怖的疮口,而后又一往无前。

 

这感觉很舒服,尤其是闭着眼戴着耳机,把所有乱七八糟的因素都隔绝在外。

我就是这样,一路听着听到了北京。

中途还做了个梦,梦得支离破碎。

 

我梦到当年的练习室里,我还裹着厚重的冬装,身边同期的哥哥们都还在,压腿的压腿,休息的休息,偶尔打闹起来还把我背到背上绕着房间跑。下一秒他们就不见了,只剩我一个,对着孤零零的一个麦,明明在练歌房里,转眼又变成了挂着红幕布的舞台。麦消失了,我好像也唱完了,懵懵地跟在大人背后下了台,就有一个人向我走过来。

 

他和我一样,别着号码牌,也跟在大人身边。他没笑,我也没笑。我伸出手,他也没握,转身就走。我想喊来着,想问他你为什么走啊,你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呢,然后画面就又切了,直接切到重庆的街头。

 

他本不应该出现在在那里的,可梦就是没有道理的。于是我就看着他,已经长大了的他,站在过往路人中央,弹着吉他,唱。

 

“我来到,你的城市,走过你来时的路……”

 

我穿过人群走过去,他好像看到了我,这回他笑了,嘴边有两个涡。我又伸出手,他却直接消失了,也再没有其他的画面,只有无穷尽的黑暗。

 

我惊醒过来,浑身发麻,耳机里放着的,刚好是梦里他唱的下一句。

 

“想象着,没我的日子,你是怎样的孤独……”

 

 

“诶你醒了啊,刚还想叫你呢。”王源已经在收耳机线。

 

我缓了缓,看了看窗外,“到了?”

 

“对啊。”

 

“……噢。”

 

 

这就到了,到了属于他的地方。

 

机场门口照旧的车辆和旅人来来往往,门内的机场广播照旧通报着航班讯息,寥寥几个神通广大的粉丝也照旧举着炮说着没有意义的“加油”。

 

而我举目四望着这一切,回想刚才飞机上做的那个梦,心里那点没有逻辑的期待像残年的烛火,灭得一干二净。

 

 

我知道我的预感远不只是如此,可我现在就是觉得,也许以后的首都机场,他都不会来了。

 

——

 

到了嘉禾,迎接我们的是全数在检修的电梯,我也就只能认命往上爬。

 

爬到十八楼,一抬眼就见的前台姐姐,边接电话边扔给我一个上扬的嘴角,刚下了课去换衣服路上的小余姐,很随意地冲我扬扬下巴,似乎也是刚到不久的Bobo老师,匆忙忙地往休息室里奔,其间还停了下来瞅我一眼,“诶又长高了啊”。

 

我一一地应了,憋着口气呼出笑容,身上的麻木感都退了,就像游戏里被人加了技能一样,在一点点的回血。

 

是吧,这里对我而言,好像从来就不是陌生的。

 

可是没有易烊千玺在的嘉禾,总让我觉得有些无所适从。

 

我放好包,走遍了舞房,有人的没人的,都没有看到他,休息室也是,我还特地瞄了眼长沙发。我记得上一回训练结束,他就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,形象全无。当然现在那里躺的是别人,也不是他。

 

奇怪,还没回来吗。

 

我凑到叼着pocky啃的诺诺姐跟前,问,“千玺呢?”

 

“噢,他啊,去见一个朋友了,应该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吧……不过,他有和Bobo说,迟的话不用等他了。”

 

“朋友?”

 

“嗯啊,他那什么朋友好像明天就走了,去国外什么的,所以他走得还挺急的……不过具体我也不知道。”

 

“噢……”

 

——为什么没出国啊

——前队友发微博说好久不见

——他们都说好久不见是唱给他的

 

噢。

 

 

“吃吗小凯?”

 

“嗯?”她递给我一根pocky,我摆摆手,“啊,不用不用。”

 

偏偏她又热情,半推半拒之间pocky还断了半截掉在桌角,我弯腰去捡,扔进就近的垃圾桶,起身的时候正好对上姐姐面前的笔记本电脑。

 

屏幕里有好几个界面,最原始的那个视频源里的背景,是很熟悉的“ZAHA”,而在舞室中央的那个人,我也很熟悉。

 

“这是什么?”

 

“噢这个啊,是编舞班出的一个成品舞,我在剪,诶你没看过吧应该,来,给你看看我们千玺宝宝……”

 

然后她把进度条拉到最前,不过几秒钟的黑屏,他就懒懒地走进我的视野里,穿着很简单的白T灰裤,可能很热吧,还扇扇衣角,头发和水洗过一遍了似的,滴着汗。旁边一起的两个哥哥明显很嗨,但他还是那样,只温和地笑。

 

不过音乐一响,他就不一样了。

可我听不到音乐。

 

从快本开始,我就听不到音乐的轰鸣了,在他跳舞的时候。

我也不需要用听的,因为我看得到。

他的身体,眼神,到胸,到手,到胯,到脚,每一处关节的折叠和舒展,都象征着弹匣的开与合。

 

他是什么样的,旋律就是什么样的。

 

而我站在舞台边缘,看着舞台中心的那个人,是堪堪燃起的引吧偏偏又不自知,星星点点的,很不经意地就在所有人的心上拂了一把,点火燎原。但转眼又笑得腼腆,送个青涩的飞吻之后就绷不住了,攥住因为跳舞掀起的衣角诚恳地鞠躬,然后蹦跳着下了台。

 

就像是好不容易破了茧啊,在星辰大海里飞了一圈,又觉得不好意思,藏在蛹的背后,只露出来不及收回的翅膀,带着份小心翼翼的期盼。

 

——嘿,你们看到我了吗,会喜欢我吗。

 

我看到了这个的,在他蹦跳着下场,望向我的眼神里。

 

而我什么也说不出来,在快本的当时只是笑吧,在嘉禾的现下却连笑也笑不出来了。

 

心里那种不应该有的,自相矛盾的念头,像旋涡,越来越大,越来越大。

 

易烊千玺,易烊千玺。

 

怎么办,要怎么办。

 

我想让全世界都看到你,我又不想让全世界都看到你,我想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欢你,我又不想有太多太多的人喜欢你。

 

我怎么会这样啊。

 

 

“诶?你是……王俊凯?”

 

我转头,一个比我还高点的男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,手里拿着包裹,站在柜台前。

 

男粉这种生物?

 

不是吧……

 

他嘻嘻一笑,也没管我应没应答,“你好啊,我叫林皓,是千玺的同学。能麻烦你叫一下他吗?刚走得太急,东西给拿错了,他应该急死了吧要?”

 

我一愣,是同学?

 

可他话里的意思我怎么没太懂。

 

“可是,他没回来啊。”

 

“还没回来?!”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,“不对啊,有一个小时了吧,我看着他上出租车的啊,没太堵啊刚才,不能没回来吧。”

 

“一个小时?!”

 

我摸摸口袋,但手机没在身上,还在包里。那边诺诺姐直接用座机打了千玺手机,结果却是,“关机了。”

 

其实我知道的,这种情况有八成是没电了,可我偏偏在这个时候思维发散,什么不好的念头都往脑子里窜,也抓不住一个确切的来。

 

我慌什么呢。

 

“那个,你确定,没有在楼道里看到他是吗?”我问林皓。

 

“对。”

 

“那……”

 

“诶对了,他这一段是不是练舞又练得狠了?我总觉得他今天走路怪怪的,上车时候也是……”

 

“膝盖那儿是不是鼓了一圈?”诺诺姐突然插了一句。

 

“是是是。”

 

“那就是了。千玺这一段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练得特别狠,其实完全不用的,但是他就还是练,练完就抱着手机看,发呆,然后接着练。他膝盖那儿有旧伤来着,今天早上过来时候就觉得不太对,我问他他还说没事儿,现在一想,应该是戴了护膝了。不过以他的性格,应该是很疼了才愿意戴的……啧。”

 

林皓忽然就神色凝重起来,“他不会是在哪儿走不动道了才现在都没回来的吧……”

 

我:“……”

 

你又慌什么呢王俊凯。

 

“你把东西放到他储物柜里吧,我去找他。”

 

“你?去找他?!”

 

“……不然呢?在这干等吗,如果真像你说的,那么出租车也应该把他送到楼下了,他只是上不来,那就应该下去找啊,你指望他求助吗,根本不可能好吗?!”

 

他只会说没事没事,什么都没事,次奥。

 

“……”

 

林皓看了我一会儿,那眼神有点熟,不过我想不起来,也没功夫去想,只想下楼找人。

然而易烊千玺的这位同学,直接把包裹塞到我手里。

 

“不用什么储物柜了,给你也是一样的,放好再去找吧,也不差这几分钟。”

 

我掂了掂箱子,不重,里面应该还有个盒子。

 

“什么啊?”什么叫给我也是一样的。

 

不过他答非所问。

 

“巧克力。里面是巧克力。”

 

 

——你吃吃看啊,这儿有三个牌子的,看看哪个好吃

——唔,中间这个好吃

——中间吗,我记得这个味道好像挺淡的

——嗯,不喜欢太甜的,好腻

 

 

然后我就懂了。

 

什么叫给我也是一样的,这就是给我的。

 

——

 

他果然在小公园。

 

坐在那个睡到凌晨等他爸爸来接他的滑梯上,揉着腿,裤脚卷到膝盖,露出小腿,比上个月我见到的还瘦了一圈。

 

我站在不远处,看着他自己给自己按摩,一言不发的,按着按着脑袋就埋进臂弯里,又开始发呆,像走失的小动物,在这里等着谁,还有可能等不到,就四处流浪。

 

有时候他发呆,我会看着他,想知道他发什么呆呢,可有时候我又不喜欢,因为我就算想知道,最后也不知道。

 

我讨厌这样,讨厌他的眼神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流连不去,也有好不容易对上那么一次的时候,但又偃旗息鼓了,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
 

我说过他擅长若无其事的,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竟也帮着他粉饰太平。

 

我简直有病。

 

他就更有病,居然拖着腿站起来,和金鸡独立似的,一蹦一蹦地朝我这个方向跳。

 

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,就这么瞪着他,瞪到他跳到了我面前,瞪到他终于发现和傻逼一样站在这里的我。

 

“你……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我别开眼,吸了口气,再回头,“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能啊易烊千玺?你不知道电梯全停了吗?你要这样上去十八楼吗?出门前就不会把手机充满电吗?没电之前能不能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行踪啊?你发个微信也行啊?”

 

他被我吼得愣了,刘海挺乱的,瞳孔里迷迷蒙蒙的,又是那副焦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,我讨厌的样子。

 
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 

“……啊?”

 

“电梯停了,我不知道。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……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行吧,我还气个什么。

 

我甩甩脑袋,低头,拉过他的手,“走吧,我背你上去。”

 

“不用!”他就跟炸毛了一样,“你扶着我走就行,不用背……”

 

“……十八楼,你是想走到天黑吗?”

 

“你也知道是十八楼啊,你背我上去你就晕了好吗?”

 

“那又怎么了,你不是买了巧克力吗?”

 

“巧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
 

我拿过他手里的包裹袋晃晃,“刚才你那同学去嘉禾了,说是拿错包裹了,就把巧克力给我了。可以走了吗现在?”

 

他还是抿着嘴没动。

 

啧。

 

我走到他跟前,背过身,把他的手拉上来,他还是紧绷的,我也很用力,像拉锯战,谁也不让谁。

 

“易烊千玺,你不上来我就打120,你要不要试试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然后他的手就松了,顺从地爬上我的背,我往下蹲了些,托住他的腿,稳住之后就往前走。

 

小公园里没什么人,这条小径也安静得过分,只偶尔听到几声围栏外汽车的喇叭。他就更安静,几乎听不到呼吸,窝在我脖子里的头毛软软的,也不觉得痒。

 

我歪头碰了碰他脑袋,“喂。”

 

“……” 

 

“你不会睡着了吧?”

 

“没有……”他起来了一点,重新把下巴靠在我肩上,“就是……有点儿困……”

 

我笑出来,“有这么舒服啊?”

 

“嗯……”

 

“那你睡呗。”

 

“王俊凯……”

 

“干嘛?”

 

“谢谢你啊。”

 

“……”我停下来,“你是不是有病啊,我真的会把你扔下去的好吗。”

 

他就没出声了,环住我脖子的手倒是紧了一点,好像把我当成了他家床上放着的那些玩偶熊。

 

我也没理他,接着往前,走到安全通道,再一步一步走上阶梯,步伐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,空空荡荡。

 

他忽然笑了一声,在没有人的楼道里,尤为显得诡异。

 

“……你笑什么?”

 

“没……就是想到前几周,我背着楠楠,在嘉禾的天台上玩儿,现在……”他笑了下,“现在轮到我了……”

 

“嘁,楠楠比你乖多了好吗。”

 

“噢……诶,我告没告诉过你,楠楠的出生,是我怂恿的?”

 

“……哈?!”

 

“小时候,你知道的嘛,我就是天天上课,那和我一起的孩子也是那样,很忙,想玩儿没时间,有时间了也没人陪……”

 

“我算好的了,我妈还是会来接我的,有些小孩儿都要等到最后一个才能走……”

 

“我那时候就想,一个人在那儿等得多无聊啊,打雷下雨的时候,又得有多害怕,要是有人陪着就好了,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……”

 

哥哥。

 

哥哥。

 

我默默咀嚼着这俩字,没作声。

 

“后来我妈意外有了楠楠,家里商量的时候,我就想,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,他都不能再像我一样了……”

 

“我想努力做一个,如果是我的话,我想要的,那个大哥的样子……”

 

“那你想要的,是什么样子的?”

 

我没忍住,插了一句,断了他陷入回忆里,那些我抓不到的情绪。

 

“我啊……”

 

尾音飘散在空气里,呼在我耳畔,温温热热的。

 

“你猜吗?”

 

“……”什么啊,我眼睛一转,“你猜我猜不猜?”

 

“我猜你不猜。”

 

“噢,那我就不猜。”

 

“那就不猜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他又笑,还拱拱我肩膀,“喂,你没生气吧。”

 

“我没生气啊。”

 

“那我说一句话,你别把我扔下去啊。”

 

“噢……你又要说什么了?”

 

然后他凑近了点,就在我耳边。

 

“谢谢你。”

 

——

 

“谢谢你,大哥。”他说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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