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隙【1】

*520要加班

*没存稿

*匿了



00

我叫宋云哲,大学马哲老师,副业……算命的。


01

事实上算命才是我的主业,但是堪破天机极损本元,还容易惹来无妄之灾。

不过我又不是傻的,只算有缘人,除了懒洋洋想睡觉,二十几年倒也平安无事。

就是半年前家里走水,在医院醒来,看到妹妹瘦了一整圈。

我伸出手,声音像破拉风箱。

“画呢?”

“没事。”

“我是不是毁容了?”

“没有,帅帅的。”

那就好,有时候状态不好算得不准,就得靠脸唬人。

然后妹妹史无前例的严肃。

“哥,我给你换个工作。”

我就有点愁。

我妹啥都好,就是太爱我了。


02

一开始知道教马哲我是拒绝的。

你说我一个精通五行八卦堪舆之术的人去教历史唯物论,且不论大胡子棺材板还压不压得住,我祖爷爷都要用拂尘来抽我。

但是妹妹真的太爱我了。

“你放心吧,我和鬼差大哥打听过了,大胡子早八百年就投胎到不知道哪个资本主义国家去了。”

“至于祖爷爷……我就没见过他,再说他要抽也是抽我,哪儿抽得到你。”

我抖了抖,无话可说。她能和鬼差称兄道弟,可我怕鬼。

噢忘了说,我妹妹眼通阴阳,芳名刘艳芬,了解一下。


03

上课的第一天,翘课一拨,瞌睡一拨,剩下的乖宝宝……不存在的,都是在看我的脸。

而且好景不长,这张脸再怎么好看也比不上寝室里的床,当然了,床上有我的话另当别论。

那偌大的教室,我讲给谁听呢?大胡子吗?

于是我去找院长,我都想好了,他要不同意我开《周易》选修,我就说他印堂发黑必遭血光。

然而他说:“可是……你开《周易》的话,可就没法享受海景房补贴了喔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啥?”

我把印堂发黑必遭血光咽下去。

说实话,不为五斗米折腰,我觉得有道理,但是现在是一套房啊???我觉得……emmm……还是折一折。


04

后来我才知道,阿芬绑都要把我绑去教马哲,就是看中这份令人发指的隐性福利。

其实我挺想念原先住的平房,有个小院子,阳光大好,我就坐在藤摇椅上,睡着的时候好像有什么在舔我,湿漉漉的,估计是猫。

可惜已经烧成碳啦,除了我拼死救回的祖爷爷画像。

阿芬就很委屈。

“为什么祖爷爷不保佑我们?”

我说:“大难不死,祖爷爷已经发威了。”

“哥,你知道这次是人为纵火吗?”

……现在知道了。

“这画到底有什么秘密?”

秘密是有,我参不透,我也说不得。

“我觉得吧……他们一定是觊觎咱祖爷爷的美貌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说真哒,祖爷爷贼帅,长得和我一般好看。

青袍束冠,手执拂尘。

李泌,李长源。


05

相传祖爷爷座下有只妖狐,从画里跑出来,躲到某座仙山得道成仙,那画中便藏着那座山。为了这幅画不落入歹人之手,妖狐选了一代又一代守画人。

……说得我差点就信了。

但守画人是真的,我是第二代。

初代守画人是个倒斗的,下过天坑,上过雪山,也曾占山为匪。可传画人说,他是个大英雄。

传画人告诉我,每一代守画人,都会遇到一个传画人,二者只留其一,守画的未必必死,传画的也未必能活。谁为谁生,谁为谁死,不到最后都没有人知道。

我不在意,因为我与常人不同,我注定鳏寡孤独必占一处。

所以也许到了我这代,无论是守是传,一人包办便算完事,不必祸害旁人。

阿芬一开始觉得不公,凭什么偏偏是我们。

我说,上帝是公平的,赋予了我们什么,自然也会拿走一些东西。

就像普通婴孩哪里会有三岁前的记忆,而我是有的。

三岁那年,祖爷爷的画放在了我枕边。

三岁那年,我问传画人,你传给我,我又要去找谁?

他说,该知道的时候,自然就会知道。

我还问他,要什么时候才能传给下一个?

他没有说话。

长大后我再没见过他,梦里也无。阿芬有时会去逛冥府,胆儿贼肥。

她问我,有他的生辰八字吗?我走个后门让鬼差查查,入了轮回镜没有。

我摇摇头,说,只知道他叫阿易。

可阿芬说,查无此人,也无此鬼。


06

阿芬与我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,奈何我俩太过天赋异禀,我破人命格,她大开天眼,既不能同姓,也不能同住,否则牛鬼蛇神估计会齐聚咱家蹦迪。

这样也好,那场大火总归没有连累到她。

我躺病床上的时候想起那片火光,忽然就期期艾艾埋怨起来为何是我。不过阿芬已经不是小女孩儿了,她把我当年劝慰她的话原封不动还给我,完了还补一刀。

“哥,我们不是信上帝的,小心祖爷爷抽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港真,要不是知道她只喜欢漂亮姐姐,我真担心这死丫头嫁不出去。

长兄如父,我真的很操心。


07

搬家那天阿芬有个客户要超度,我信誓旦旦保证我一个人能行,结果她一走,我就一屁股坐地上对着大纸箱自暴自弃。

道法自然嘛,随意点怎么了,都说桌子越乱的人智商越高,我都能知人天命了,还不许我乱一点么?

没点天理。

然后门铃响了,我透过猫眼看见一张俊脸,顿时觉得上天待我不薄。

噢,我说没说过我是喜欢小哥哥的?处女座优先喔。


08

我任教的大学是本市消防队的训练基地,年年他们队里什么篮球赛运动会都在学校的操场办。

少年时我也是篮球场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,后来开始卜卦挣钱,身体渐弱,便再不能打篮球。

所以每每下课路过篮球场,我总会驻足一会儿,有时候索性坐在边上看,几个翘课的崽子还怂恿我上场玩玩儿,我推了推眼镜,满手是汗,最后还是抱着书走了。

可想而知我有多羡慕。

可想而知在篮球场上见到他的我,有多心动。

动作很漂亮的,上篮带起的T恤下摆好像能画出彩虹。

之后出了界,球滚到我脚边,我捡起来抱在手里,没扔回去。

没力气嘛,心跳太快,都麻啦。

然后他笑着跑向我,俯身喘气,我这人知足常乐的,嗅到阳光的味道,就把球还了。

“谢谢啊。”

没跑两步又回头。

“那个,能帮忙照顾一下它吗?它很乖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视线下移,不知道什么时候趴过来的,看装备是只搜救犬。

搜救犬诶,多酷,但是您能别和哈士奇似的看着我么?

我摸摸它:“它叫什么?”

“……傻狗。”

“哈?”

“就叫傻狗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又摸了摸它,可怜见儿的,跟我吧,让你的主人也跟我好不好。


09

那天之后,他去出任务,听新闻说是救一个被栏杆卡住的熊孩子,新闻里他温柔哄孩子的画面好看到上热搜。

我是不刷微博的老干部,抢了阿芬的手机点赞,跳出来的大拇指我还以为是何处神仙。

“……哥,你中邪了?”

阿芬差点在我脑门上贴道符。

周一是他们固定的集训日,一大帮人光着膀子穿着迷彩裤在操场跑圈,独他好认,因为他雷打不动地打头,也雷打不动地穿着运动白T。

周一我没课,掐准时间到操场溜达,一来二去,就成了在操场遛他的傻狗。

傻狗年纪大了,他舍不得它出任务,又舍不得它退役,一只搜救犬被他活活养成了宠物。听说它曾经是搜救犬里的武力值TOP,但是现在老和野猫一起抓蝴蝶……emmm……Fine。

我把傻狗拽回来靠在消防车上等他。

训练结束他领着一帮兄弟,衣服湿得能拧水。我扔给他瓶营养饮料,咕噜咕噜喝完,从喉结流进衣领,蓬勃出一种力量。

而我却五味杂陈。

这种特殊又高危的职业人群,并没有多少人能享常人之寿。

他们可以心存侥幸,而我却心知肚明。

天灾,人祸。

现实没有主角不死定律,又哪里来的人定就能胜天。

“想什么呢?”

我回神:“在想你为什么不脱衣服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的兄弟哄笑。

他脸红红。

“我……我怕露。”

“噢……”我突然想起来,“你到底叫什么。”

他脸更红了,挠挠脑袋。

“李想。”

“宋老师,我能去听你的课吗?”

我不记得答他什么,只看他笑容朗朗,松了口气。

或许他能福寿永年呢。


10

他要来听课真的不是说说而已。

坐在最后排,原本一半儿冲着我的脸,现在多了另一半儿冲着他。

他还贼大方伸长脖子任凭他们瞧,我就不乐意,索性关灯放电影,让他们看大胡子去。

下课我慢腾腾地收拾,他在边儿上等。

“你干嘛放电影啊?”

我以为他失望我不好好讲课,也懒得解释。

“反正也没人听。”

“我听啊,”他把我装书和保温杯的小布袋抱怀里,像个小学生,“你放电影,我都看不到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到了下节课,我就把他拎到第一排,想问他看清楚了吗,然而。

我走到他面前半蹲着,教室空无一人,窗帘沙沙响。

我发现了一个可爱的秘密。


11

就像现在。

他躺在我新买的摇椅上,手里还攥着抹布,眼睛半睁着,睡着了。

我弯腰数着一根又一根睫毛,像枝丫,睁开以后,就能开出桃花。

我盘腿坐地上,新家被他收拾得能反光,托腮看他的时候,觉得自己在赏画。

“看我干什么?”他悠悠醒转。

“看你睡觉睁眼睛。”

“……我睁眼睛吗?”

“你睁——”

“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睡觉睁眼睛?”

“为什么?难道你上辈子是金鱼啊?”

我觉得不是,要是也该是条美人鱼。

“因为……”

他勾勾手指,我凑过去,眼里桃花潋滟。

“因为我做梦都想见到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双手捂脸。

上帝……噢不是,我的祖爷爷,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啊?


12

李想隔三差五的老过来,我怀疑他是想在我家看海。

往往下课回家,他就会在厨房捣鼓,不止是一顿,是好几餐的半成品,放微波炉里一热就能吃。

我一边觉得他辛苦,一边觉得自己到底在他心里是有多废柴,煎个蛋我还是会的好吗。

“怕你忘关煤气。”

我不服:“我什么时候忘记过?”

他一愣,无比认真。

“你忘记过。”

他从来不留我家过夜,走之前要把门窗检查三遍以上,我说他职业病。

“你是觉得连这个我都会不记得吗?”我真挺生气的,我只是身体不好,又不是脑子不好,再说保安干嘛使的。

“没说你不记得,我只是不放心。你家里不是有宝贝吗。”

?我记得我没和他说过祖爷爷的画。

“……我家有什么宝贝?”

“你啊。”

“……”这人土味情话是不是没完了,“……你这么不放心,倒是留下来啊。”

……

这都说得出口我是不是人。

他没说话,眼角垂了垂,隐忍着什么,又抬起来笑。

“舍不得我啊?”

“别生气了,我送你份礼物好不好?”

然后他摸出两个核桃,里头不是果仁,是铃铛。

“想我的时候敲一下。”

“想见我的时候敲两下。”

我觉得好笑,拿过来在耳边摇了摇,叮铃铃像远方来客,十分好听。

“说的你和超人似的,我敲两下,你就会出现吗?”

“我会。”他看着我,看得我脸都烧了,“我会的。”

我躲开他眼睛,低头玩核桃:“那三下呢,你是不是就能……”

“不能敲三下。”都有点疾言厉色,我还没说出口的“留下来”,再也没说出来。

他又喃喃,像恳求。

“不要敲三下……”

我送他到门口,他不让我送下楼,我们在门前站了很久。

我第一次听见他叫我全名。

“宋云哲。”

“你要记得我……我说过的话。”

我摇摇核桃铃,不懂他眼里散不去的情绪叫什么。

“知道了,不要敲三下嘛。”

“宋云哲。”

他又叫我,我等他下文,只等到一句——

“晚安。”

我关上门,想想又打开,已经没影了。


13

之后闲的没事我试过核桃铃。

敲一下,里面居然有回声,我唤一声“李想”,也会贱兮兮地叫“李想想~”,他的声音就出现。讲着从前有座山,山里有座庙,庙里有个小和尚,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,山里有座庙……我成功带着小和尚去见了周公。

敲两下的话呢,没过多久,他真的会来敲我的门,有时候我在学校办公室午休,他居然也就来了。

“……你在我身上装定位了?”

他笑笑。

“都说了,我是你的超人嘛。”

当然我是很听话的,我没有敲过三下。

直到。


14

李想很有孩子缘,加上业务能力强,长得好,消防大使一枚常常去中小学普及消防知识。

我偶尔和他开玩笑,当代大学生也需要科普的,你要不要来我们这儿也科普一下?

他上下看我:“只有你需要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大胡子说过要透过现象看本质,我脚得他学得挺好。

所以他跟我说他要到邻市的小学开讲座,我不意外,加上那会儿学校遇上检查,我硬着头皮准备公开课,天天晚上都要跪在祖爷爷面前求原谅,焦头烂额得不行,等到送走领导我才发现,李想这讲座是不是开得有点久。

我没用核桃铃,直接杀去他的队里,细细想来,我从来都没给过他什么惊喜。

他们队地理位置极佳,离医院贼近,很多时候119和120都一起出动,活像官配cp。

而我对医院就心有余悸了,其实也不只是我,谁想进医院呢是吧。

我想快步走过,却不得不驻足原地。

李想和一个女孩子小跑着进了医院。

那个女孩儿,是我妹妹阿芬。

他们怎么会认识呢?

又为什么牵着手呢?

我看不懂,浇狗血能辟邪,可我不想需要。

我得见他。

我拿出核桃铃,可能抖了吧没拿稳,滚到地上,熊孩子看着新鲜,以为能吃,拿在手里对着敲。

不多不少,正好三下。

我没来得及说不要,抢回来的瞬间,一切都变了。


15

我站在病房里,看着病床上的我。

打着吊瓶,没上呼吸机,心跳平稳。

床边站着另一个人,大波浪扎成高马尾,垂到腰,蓝灰改良旗袍。

她朝我昂了昂下巴,我便看向旁边的小桌。花瓶里插着百合,还缀有水珠,下边儿压着一张报纸。

“平房大火疑似人为,消防大使不幸牺牲”

时间是半年前。

紧接着病房门被推开,刚才我见到的人现在才到这里。

李想看着我,悲伤极了,阿芬叫我,鲜有的害怕。

“哥哥……”

旗袍姐姐又从病床底下踹出个人来。

五花大绑,嘴被堵上,脖子后面有个秃鹫纹身。

怎么这么多人啊。

我捂着脑袋。

不对……

这屋子里,到底有几个是人?



-TBC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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